卢沟桥事变现场报道第一人——方大曾诞辰105周年,让我们一起缅怀与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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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曾与范长江双峰并峙,二水分流,一个长于文字,一个长于摄影,是中国新闻史上的双峰,可以并存于世,并存于史,并存于书。
——方汉奇 中国新闻史学会创会会长、中国人民大学荣誉一级教授
方大曾肖像
方大曾,20世纪30年代的一位天才摄影家,在创作最活跃的两三年里留下了大量在摄影技艺上可与其同时代的摄影大师布列松、何奈•布里、尤兰史•密斯齐相媲美的作品。
他是首位到达卢沟桥事变现场的摄影记者,他拍摄的大量具有玛格南图片社风格的影像是当时国内主流媒体,乃至西方媒体了解中国抗日战争的第一手信息。
1937年9月,时年25岁的方大曾赴当时战事最紧的保定采访后失去音讯,并从此被湮没,不为人所知。尽管他留下的抗战影像时常被使用,但罕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中国摄影史》对他的记载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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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曾的作品像是三十年代留下的一份遗嘱,一份留给以后所有时代的遗嘱。这些精美的画面给今天的我们带来了旧式的火车,早已消失了的码头和工厂,布满缆绳的帆船,荒凉的土地,旧时代的战场和兵器,还有旧时代的生活和风尚。然而那些在一瞬间被固定到画面中的身影、面容和眼神,却有着持之以恒的生机勃勃。
——余华《消失的意义》
他年轻的脸庞儿径直贴近冰冷的生活,缝穷者、人力车夫、纤夫、矿工等底层劳力者频繁进入取景框,逐步显示他作为一个卓越的纪实摄影家的可贵品质。
——午马 导演、编剧、第20届华鼎奖中国电影终身荣誉奖得主
方大曾,1912年7月13日生于北京。十七岁的时候,方大曾发起并组织了中国北方第一个少年摄影社团。1930年,他考人中法大学经济系,这期间,他思想活跃,热心社会进步活动,与诗人方殷共同主编了《少年先锋》杂志。
1935年,中法大学毕业局他到天津基督教青年会工作,后转任北平基督教青年会干事,发表作品时常以方德曾或小芳署名,后改为小方,一直沿用。
他时常离家外出旅行,带着折叠式的相机,走过乡村和城市,记录所见所闻。方大曾以一种平视的角度看待劳动者及身边的一切,《黄河上的船夫》、《缝穷者》等作品无不闪现着人性的光辉。
黄河船夫
妹妹方澄敏回忆道:“小方不拍美人照,他与劳苦大众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到黄河岸边,煤矿的井下,经过实地调查,以第一手材料介绍给社会。”
小方在山西口泉矿下井采访
1935年,方大曾大学毕业后加入天津的中外新闻学社,并担任摄影记者。这一时期,他在《申报》、《世界知识》等刊物发表了《绥远的鸦片问题》、《晋北煤业状况》、《绥东前线视察记》等报道,其独特的视角和作业方式引起广泛关注,成为报道救亡爱国的名记者。他以摄影和通讯报道见长,与范长江、徐盈等同负盛名,被后辈称为“中国的罗伯特·卡帕”。
方大曾(左一)和中外新闻学社的同仁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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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远抗战的炮声打响后,小方带着他的武器,一枝秃笔,和一个照相机,到战地采访,所写通讯一篇接一篇的在《世界知识》等杂志上发表,有《宛平之行》、《绥远的军事地理》、《绥东前线视察记》、《兴和之行》、《从集宁到陶林》等等。
——方澄敏《以身许国的新闻战士》
1936年,得知绥远抗战的消息,小方即到前线采访,这次长达四十三天的行程,使他全面报道了著名的“绥远抗战”。
小方在绥远采访途中
他的摄影报道《敌人觊觎下的绥远》刊登在1936年8月30日出版的《生活星期刊》第一卷第13号上,此外,还发表了长篇通讯《从大同到绥远》。拍摄照片数百张,成果颇丰,并深入前线,写出了《绥远军事地理》、《绥东前线视察记》等一些有影响的战地通讯。
图文报道《敌人觊觎下的绥远》
《绥东前线视察记》在文章的结尾处,小方的笔调是悲悯的,也是愤怒的,“现在死于东山坡上的匪尸,大半已被野狗吃食,只留着几幅[副]可怕的头连着那架光杆的骨骼。有些完整的尸体,穷困的老百姓们,还正在剥他们身上的军衣,等衣服剥光了之后,就立刻跑来几支[只]狗,它们又发现了新的美餐。战争是这样的残酷,然而疯狂的侵略者,则拼命的在制造战争。”
战后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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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宛平,最先报道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在小方的笔下,战争的惨烈直刺心脾,虽然几十年过去,从他留下的亲历描述中,仍然让人心有余悸,仿佛战争就发生在眼前。
——上海《新闻报》记者陆诒
七七事变爆发后,7月10日方大曾前往卢沟桥。7月11日至22日,方大曾写出长篇通讯《芦沟桥抗战记》,文章中预言:伟大的卢沟桥也许将成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发祥地。
随着战事的进展,小方迂回在长辛店,良乡和保定一带,行踪和报道始终随着战事而动,日军进入北平后,他在愤怒和屈辱中写下了《前线忆北平》。
上海《申报》每周增刊用小方拍摄的《守卫芦沟桥军士之英姿》做封面
日军轰炸后的宛平惨状
除了撰写通讯报道,小方还以《我们为自卫而抗战》、《日军炮火下之宛平》、《抗战图存》、《为国捐躯》、《民众慰劳》、《芦沟桥事件发生后之北平》、《被日军占领前的天津》、《敌机轰炸我保定车站》等为题,进行一系列的专题摄影报道,被多家国内外报纸、杂志、画报采用,反响极大。
发表在《申报》的《芦沟桥事件发生后之北平》
刊登在《国民周刊》的《奋勇杀敌的二十九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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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怀念着这个英俊干练的青年。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小方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对于过早地失去了这样一个年轻轻的伙伴,一个新闻战线上的尖兵,时刻悲痛着,时刻叨念着:他会归来吗?
——方殷 诗人、记者、编辑
从7月10日到9月18日,方大曾的足迹遍布长辛店、保定、石家庄、太原和大同,几乎是哪里有战斗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在大同期间,方大曾完成两篇通讯《从娘子关到雁门关》和《血战居庸关》。
9月12日,方大曾折回平汉线北段采访,与范长江先后达到石家庄,并决定单独到保定以北的南口山脉中去。保定战事吃紧,方大曾被迫推到东南的蠡县,在9月18日,他向上海寄出最后一篇通讯《平汉线北段的变化》,之后杳无音信。
战地通讯《平汉线北段的变化》是方大曾最后的文字
方大曾的妹妹方澄敏说:小方不但是摄影家,还是旅行家,他总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最初和他失去联系后,也没太当回事,只不过日子久了,才渐渐地有了不祥的预感,我没有看见他遇难,总想他还活着,至少活在我的心里。
摄影记者、战地记者唐师曾说道:我原以为卡帕活得短,只有四十岁。方大曾呢,失踪时可能二十五岁……在战争中失踪最可能就是死了……连个胸牌都没有,无名烈士,名都不知道,更可悲的是,几十年来,没人再去想着他。
他突然失踪了,他的那种消失,几乎是没有声音的消失,用博尔赫斯的比喻,像是水消失在水中一样,无影无踪的那种消失。而后,他曾经生活的这个世界,所对待他的态度,已经完全凝结在方澄敏一个人的身上了,通过她多年来保存的记忆和照片,我们才得以知晓,在三十年代还有这么伟大的一个摄影师。
——余华 作家